2009年5月15日 星期五

湯伯伯

褚盈均
這幾天輾轉得知,你的痛風發作,痛了好幾個禮拜,一直到無法忍受,一個人按著房間內的急救鈴,等了良久沒有半個人來營救你,你是否感覺這個世界遺忘了你?不,我在台灣的南端,掛念著台北南端的你。彷彿像是一場戲劇,呼應著上半個世紀的你,一個人熬著神經痛,那年你才十九歲,跟現在的我同年,離開你富裕的家庭,不,是他們奪走你富裕的家庭、美好的未來,你踉蹌的走到護士的面前,那時她正梳著頭髮,一下、兩下,一頭烏黑的長髮,你蜷曲著,呼喊著,一聲、兩聲,她置若罔聞,緩緩的挽起散落的髮絲,冷冷的說,苔疙人,疼死尚好。
我想起你的詩:
我以希望為圓心
竟畫出段段失望的短弧
像支支利鏃直刺我心
我瘋狂的嘶喊著
向這灰色的世紀
我試畫一個理想的圓
把他密密圍住

喜歡寫詩的你,用著湯惠如的筆名在報章雜誌發表自己的作品,給自己一個公平與他人競爭的機會。你兩隻病變扭曲變形的手緊夾著鉛筆,一筆一畫,寫下你生命中每一個苦難、每一個希望,用詩取代不能再畫畫的缺憾。年輕時候的你,曾經應徵畫師的職位,無奈,因你的病,沒有人敢僱用你。你用畫紀錄你身旁的人,也記錄自己的愛情。你的房間掛著兩幅畫,那個白淨的少年是你,當時讀建國中學,前途無量的你,旁邊則是你今生無法忘懷的女孩。

你與你的兄長與她們倆姐妹從小就是青梅竹馬,所有的人都堅信你們會雙雙對對攜手一直到老,但,命運卻給你們兩個不一樣的結局。因你的病,你的身體被禁錮著,像一個不願被看見的傷疤被重重的圍籬遮蔽起來,無法與心愛的她廝守,而她選擇長伴青燈,悉心的呵護著這一段情。她的一句話,也讓多次想輕生的你捱了下來。

你如果想要看到一個尼姑在寺廟上吊自殺,那你就再自殺一次看看。

你說的故事,我永遠聽不厭。

放學後,我習慣性到院區走走,這時你總是在世川紀念館前停下代步車,你說你在等月亮,我說,你也是在等待往事。你說,合作社上頭的圖騰是你做的,你先畫好設計圖,然後用鐵絲柪出雛形,再塗一層水泥,最後慢慢用砂紙去磨後上色,你殊不知,往後這一抹暗紅色,竟成了我心頭的一顆硃砂痣。
你說,你的父親,你提到他時,你總是很敬畏的稱他一聲父親,而不是爸爸,他是一個嚴格的父親,尤其對於學業,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功課完成,沒有把問題搞懂是不可以休息的。但是,父親的疼愛也絲毫不少,別人家的孩子有的玩具你一樣也不會少,你所想要,父親也會努力的滿足你。
你說,你小時候是一個十足的好奇寶寶,也相當具有實驗精神。有人告訴你,蚯蚓有叫聲,你不相信,那天你當真抓了幾條蚯蚓和一塊木瓜放進箱子,到了夜晚,仔細一聽,真的有啾、啾、啾的叫聲。


現在換我說,我說,你是一個老頑童。別人房間房號都是co1co2…….到你的房門口時,你嘿嘿一笑,我注意一看,才發現你用立可白將co7塗改成007,看你得意的表情,既可愛又好笑。


我說,我還記得你每一次遇到你時,你會一一細數每個人的近況,哪一個人多久沒出現,最近在忙什麼,你都記得一清二楚,你說,你只要聽到『湯哥哥』三個字,你就知道我來了,因為也只有我會這樣叫你。你永遠都如此關心著我們,但,我卻如此緩慢才得你的消息,我傳了一封簡訊給你,你看到了嗎?我知道即使你收到了,也無法回我,你的手因為漠視,而讓尿酸穿出了兩個洞,兩個深可見骨的洞。

2009年5月4日 星期一

樂生文學館5/17(日)11:30:《無路可退》午餐討論會


“企畫”的名字“海筆子”不是集團的名字,而是行動的名稱。雖然以臺灣爲據點,但這並不是單單爲臺灣人的行動 計劃。在地理上被稱作東亞的領域,從中國南海到臺灣海峽,從東海、黃海到日本海,都好像漂浮的“水草”,所以如此命名。似“水草”般無所依憑的弱小力量= 身體的表現,這一地區近代的歷史性是如何與現在的區域政治學碰撞、鬥爭,又是怎樣介入的。且把它當作假說,但,這正是“劇場”所憧憬的。(摘自台灣海筆子部落格)

看過/沒看過《無路可退》的,以及到過/沒到過樂生的朋友們:

自2005年台灣海筆子在樂生搭建大樹下舞台,海筆子已是樂生院保衛運動中最重要的參與者之一。今年四月,海筆子的台灣成員[流民寨]在福和橋下推出帳棚劇《無路可退》,在價值倒錯,聲音「更加瘖啞、更為稀薄」的當代,發出「重估一切價值!」的吶喊。

樂生院的當前,正面臨著--歷史的賠償被當作慈悲發放;人權與文化價值相互抵銷,發展口號卻屹立不搖;鬥爭解放了的空間,卻逐步被鬥爭的成果戒嚴起來--的處境,正一步步走向價值倒錯、聲音瘖啞的《無路可退》......

5/17(日)中午,樂生文學館舉辦帳棚劇《無路可退》午餐討論會。

歡迎你前來與工作人員們分享帳棚劇以及《無路可退》之於你的意義。
時間:5/17(日)中午11:30-14:00
地點:樂生文學館(樂生院七星舍)
參與者:《無路可退》導演段惠民、林欣怡、演員們以及樂生院阿公阿嬤
注意:午餐自備(現場備有小點心與一些食物)

重估一切價值 段惠民

當被統治者晉升為統治者,變本加厲地統治之後;當奴隸偽裝變主人,主人墮落成奴隸之後;當英雄被批成無賴、無賴也被捧成英雄之後;我們要重新評估這些價值。

當顛倒的歷史被顛倒過之後;當死舊的尚未被打破、新生的尚未被創立之後;當沈埋的英靈再也站不起來、行屍走肉卻也倒不下去之後;當一切正面的都翻出過反面、反面的都當過正面的教材之後;我們要重新評估這些價值。

當我們的故鄉成為廢墟,只能從別人的廢墟中尋找新故鄉時;當我們的前途註定是新興的無產者,只有新興的無產者能否定自己的將來時;該是時候,我們要來重估一切價值!

當文藝不必為了改進人生,改進人生也不需要文藝的此刻;我們以劇場之姿斗膽來檢視這樣那樣的主張,並非設想合乎時宜或無視於眼前的艱困;恰好是身處在幾無立足之地的轉折點上,因迫切的危機感才會驅使人投槍問路。而路本是人走出來的,只願這一槍可以響得夠遼闊。


1945年至1949年間,是兩岸民眾自1895年以來歷經各自又一致的「反帝反封建」抵抗戰鬥後,可以共同思考問題、相通社會脈動、革新民族文化的短暫時光,有人好比為雙溪匯流。即使在1949年雙溪再度分流的截斷口,仍有許多青年志士以身相許的在奮力搭起有形的橋和無形的彩虹。遺憾地是一甲子後的如今,經貿文化政治交流總算隨著開通,但我們的聲音主張卻比槍口下的前行世代更加瘖啞、更為稀薄。此間青年沒有置喙的餘地也不想置喙,難道我們已習慣成為歷史的中間物因而歷史被我們視為身外之物。然而人們的身上真的喪失了餘音嗎?

1999年櫻井大造率野戰之月劇團來到三重河岸演出的〈EXODUS〉帳篷劇,已然在觀聞者心目中成為傳奇。我們這些或多或少與櫻井大造、「海筆子」持續交往合作的後進晚輩,莫不從那次傳奇開始重溫了熔漿般的潛流,此後十年間或奔騰或熄滅或燒遍自身的一切。這熱度是地底的擠壓運動持續加溫的。在沒有規律週期的時候和沒有突破口的關頭,我們再從各自的渠道匯合成一股逆流,正流向下一個灰飛湮滅的大合唱。

其他參考資料:
無路可退,所以我們必須前進(鴻鴻)
http://udn.com/NEWS/READING/REA8/4896367.shtml
薛西:從流民寨《無路可退》出發,談帳篷劇在台灣
http://mjkc.tw/2009/05/blog-post_07.html
破報:預備…城市邊緣下一場戰鬥-台灣海筆子帳篷劇《無路可退》
http://pots.tw/node/2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