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31日 星期一

聆聽勞動者生涯:顧玉玲、吳永毅—1/5(六)

【樂生文學週末第二季:報導文學/文學報導】
時間:一月五日起隔週六下午2:30-5:00
地點:樂生院交通方式

樂生文學週末第二季將推出報導文學專題,邀請到長期關心、書寫勞工生命史的顧玉玲、吳永毅和我們談「聆聽勞動者生涯」;採訪書寫早年白色恐怖事件,「藤纏樹」、「紅色客家庄」的作者藍博洲與人間雜誌社的資深攝影記者李文吉和我們談「為弱勢者立傳」;達悟族的原住民作家夏曼・藍波安以及「國境邊陲」的導演關曉榮和我們談「海、飛魚、核廢料」;以及長年關心、書寫農業問題的學者舒詩偉和「蒙面森林」的作者吳音寧和我們談「農村行腳與蒙面騎士」。

在新的一年裡,我們希望各位舊雨新知一齊來參與第二季的樂生文學週末,也期待這一系列的講座可以讓大家尋找到的書寫的方向,一齊提筆寫下樂生中所見所聞的種種故事。

聆聽勞動者生涯:顧玉玲、吳永毅—1/5(六)
(新光紡織工人徐凌雲工殤者吳聰民生命故事請各位事前閱讀。)


樂生文學週末第二季第一場座談會,除了資深社運工作者顧玉玲與吳永毅述說工委會與其他工運團體嘗試讓工人自我創作與生產文化的經驗外,將邀請到前工傷協會理事長╱工傷畫家、工運攝影師張榮隆,以及新光紡織當年的工人楊大華一起參與討論、對話。

*講者簡介:顧玉玲、吳永毅

  • 顧玉玲:資深社運工作者。曾任《自立晚報》工會秘書、工作傷害受害人協會秘書長,現任國際勞工協會秘書長。在為勞動者爭取權益過程中,顧玉玲不停書寫,刻描勞動者的生活面貌,刊登在各報章雜誌。作品曾獲多次文學獎,〈烈女〉獲懷恩文學獎、小說〈逃〉獲得第28屆中國時報文學獎報導文學首獎。


  • 吳永毅:資深社運工作者。曾任《中國時報》勞工線,以及《財訊》月刊記者,於《中國時報》任職時,同時也是中時工會發起人之一。曾擔任 自主工聯執行長、工委會執行長、山藥小舖董事長兼店員,現就讀於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博士班。


*相關參考資料:
報名:為了方面準備場地與資料,請儘量於活動前透過網路報名。
交通方式:請參考連結

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

微塵/顧玉玲


須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於意云何,是微塵眾,寧為多不,須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若是微塵眾實有者,佛即不說是微塵眾,所以者何,佛說微塵眾,即非微塵眾,是名微塵眾……… ──金剛經

聰民走了。

竟然是從新聞上知道這個消息。靖傑打電話來,我正忙著和五十餘名菲籍勞工召開自救會,他說:「聰民後來改名字了嗎?」

「對!他改了好幾個啦。」我笑著說。

「吳蒼揚是他嗎?」

「對。」

「啊,那就是了。昨天在貢寮的火災,他和姪子都死了。」

「哦,火災,」我還在核算外勞薪資單上的不當扣款,腦子裡一時沒轉過來:「他家是在貢寮沒錯啊。他怎麼了嗎?」

「死了。」靖傑的聲音一瞬間蒼老了十倍:「你去看今天的報紙。」

怎麼會?這個社會天天都有人過世,怎麼會是他?怎麼又會上了媒體?這個消息聽來更不真實了。

不是他。我一路快步走回國際勞協,心跳得喘不過氣來。不是。我年前才打電話到貢寮,他媽媽說他人在深圳,給了我一個長串的大陸區的行動電話號碼,反覆結巴說了幾次,後來我撥去的電話一直沒人接,猜想是老媽媽看錯數字了,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煩人家。心裡想,過年時節他總會回家吧?到時再連絡好了.....就這樣擱著,竟也半年多了。他回家了嗎?一定不知道我在找他!怎麼可以不知道就走了?不是他。

週日,國際勞協恰是最熱鬧的時候,好不容易休假的外勞們來來去去,大聲說著家鄉話、大聲笑著、放鬆、作菜、看租來的影片,電話響個不停,全是來求救的受虐個案。所有的聲響彷如倒退成為遠方的激浪,我聽了,聽不入耳;看了,看不入目,而我仍是微笑的,不是他。上網查了電子報,社會版,沒有。地方版,沒有。結果是在焦點新聞找到大篇幅的報導,一臉聰明相的小五學生吳誌軒成為「救叔小英雄」,他在失火時逃出大門,但為了救他親如生父的、殘障的叔叔而跑回二樓,兩人一起在門前因吸入過多濃煙,倒在門口,沒被火灼燒,但也沒來得及逃出。吳蒼揚得年36歲,吳誌軒11歲。家人哀痛欲絕。

聰民是那個殘障的、行動不便的人。我覺得好奇怪啊,他向來行動索利,接上義肢不需一分鐘,即便是單腳跳躍也很俐落快捷,一定是沒料到火勢這樣大吧?報上說,半夜時分,是他先發現濃煙的,出聲喚了隔壁的媽媽下樓去看看,可他自己怎麼這麼大意,沒及時套上義肢?

我撥了電話給工傷協會。心跳得這樣急,我必須按著胸才說得出話,聲音這樣遠,像一句咒語又像一則啟示,我聽見我終究是說出口:「聰民死了。」

機會

聰民是我來到工傷協會的第一個朋友。

十年前,我製作的第一張工殤海報,就是拿他的半身裸露黑白相片,加上大標「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文案裡簡單說著他的故事,一萬一千伏特的高壓電擊,奪去了鐵窗工人的左腳、雙手灼傷扭曲,18歲那年,他的生命從此轉向了。

我笑說是聰民長得俊美,有賣點。二個人說好各自寫文案再決定用誰的,我寫好了給他看,他大笑:「就這樣吧。你寫就好。」

時間緊急,我先將海報送印,一面仍迫著他要交稿。幾天後,他交出了好幾大頁的稿子,說:「現在才寫到小時候摸魚打架的事。」我如同看連續劇般,每隔一段時間就斷續接到新稿子,從學校、親子、愛情、職場、受傷……高潮迭起。二十六歲的年輕生命。

聰民的心思敏銳、細膩、自尊心超高。截肢復健後,他拼命工作,想證明沒腳缺手也可以站得起來。後來在職場上出現不合理的管理控制,感情上又出現問題,他請了長假後就備受打壓,一怒辭去工作,開始買醉,生命往下掉。

我知道他心裡不痛快,不滿、自傷、用自己的方式墮落著。父母、哥哥們都疼惜他,不忍苛責、不便要求,他反而逃得更遠。可我認識他以來,他一直是最好的救火隊,只要協會有事要忙,他二話不說跟著熬夜工作。

我們一起討論、講習、寫布條、上街頭。全民健保甫實施二個月,我們到健保局抗議諸多不利於勞工的設計,面對顢頇的官員,聰民俐落拆下義肢往會議桌上一擺:「一個工人斷了腿要花多少錢你知道嗎?我們的訴求你到底查過資料了沒有?」媒體的鎂光燈照過來,他面不改色:「像我這樣的工傷殘障者,每年有六千多個!」

這樣一起打拼一年後,聰民帶我到山上他常去的小廟,不經意說:「差不多了,該找工作、重新作人了。」

隔兩天,我正好聽一位工會幹部提及新光紡織廠要徵一位倉庫管理員,他可以引荐。倉管員的工作並不吃重,但時間頗長,能記錄出入貨就行了。我記住這件事,假作不在意地探試聰民的意願,他嘻皮笑臉,左腳的義肢蹺上右腳的膝蓋上,說:「我什麼都能做。」

我於是打電話去詢問工作內容及勞動條件,最後提及:「聰民有殘障手冊。幾根手指扭曲變形,但字寫得漂亮,電腦也能用。左腳裝了義肢,但其實走得很穩,也能提重物……」

「哎呀,這不行啦。」熟識的工會幹部立刻說。

「你見見他就知道了,真的行走做事都沒問題的……」我發急了。

「不行不行。問題不在我。」他在電話那頭提高聲量:「一個殘障者!我們老板連面試都不會安排。」

那是我進入工人運動多年以來,第一次幫人求職,不果。彼時失業潮尚未襲捲台灣,我熟悉的工會幹部都是冒著被解僱的危機,衝鋒陷陣。而我來到工傷協會,觸目所及,非病即殘,走投無路,聰民還不是最嚴重的一個。

夜裡,與協會顧問夏林清討論勞教講習的細節,我提起白天這通電話。

「反正新光紡織惡名昭彰,再找其他機會也就是了。」我說:「居然連面試也不行!」

然後,毫無預警的,我的眼淚掉了下來。我邊笑邊抹去湧流不止的淚水:「啊,怎麼會這樣?我並沒有很難過呀…..」

說完,我就哭起來了。

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終於,我直接碰觸聰民的挫折,痛!我們一起走了很長的路,我總算踢到他在這個社會上一再經驗的痛苦。我只是偶然踢到腳踝,隱隱作痛,跛足的他卻經常跌得鼻青臉腫,連攀爬過去的機會都沒有。

在工傷協會,傷的、殘的、痛的、苦的人聚集在一起,心酸與磨難都多,組織工作者內在極柔軟的部份不時跟著起伏震盪,但同時也在集體對抗中磨練得強壯有力。處理個別的職災勞資爭議,組織者與工傷者可以扶持前進,找法令、找資源、調解、檢舉、甚至抗爭,共同梳理出結構的不義。我們交換經驗,儘可能在有限的條件下,作出最有利可行的決定與談判。憤怒、行動都在累積力量。

唯獨「求職」不同。找工作的過程,我們幾乎沒有協同的空間,完全是把個別的人丟到就業市場裡,任由挑撿。運動的能量與條件這樣有限,我的淚,因為知道現實的殘酷、集體的無能為力而無法停止。

很多年以後,工傷協會開始嘗試協助工傷者求職的工作,痛苦與無力仍令人舉步維艱。但我們記住最初的眼淚,因為理解,所以靠近。

上香


抵達殯儀館時,氣象報告正警告著輕度颱風要撲台。

天氣忽晴忽雨,風倒是撲面激昂,飽含水意。從南榮殯儀館延著山徑往上,先入目的是火葬場旁的小靈堂,裡面暫時安置著尚未公祭、火化的靈位,約莫六坪大的長方型空間,沿著牆排列了二、三十個靈位,相片、鮮花、水果、牌位、香爐,上緣的牆壁經長年的煙燻而嚴重泛著黃油,倒是牆的中下側因著時常放置靈位,仍是刷白的。有幾個牌位才剛拆下,想來是新近出殯,供桌及靈位都拆了,新的逝者尚未接替上來,留白的空位,色差份外顯眼,像是等著下一位的香火。

聰民和姪子誌軒併鄰擺放著,兩個人都有濃眉大眼,好看分明的稜角,我心裡忍不住浮起報上的說法:「家屬打算把叔姪兩人葬在一起,盼他們來世作父子。」似乎這樣,兩個人就有了伴,活著的人也得到一點安慰。

聰民的家人正與師父一起在小靈堂旁誦經,臨時搭建的帆布蓋被疾風吹得獵獵作響,陽光有時照得一片通亮,有時又速忽暗沈了下來,伴隨著斜飄進來的驟雨,陰晴不定。遠眺對面的山頭,一整片丘陵地都植滿了新舊墳塚,安靜的擁擠。工傷協會及工委會的朋友一行八、九人,陸續加入誦經的行列,一名師姐熟練地分發經文,主祭法師是聰民的堂哥,我們就一路從心經、阿彌陀佛經、到金剛經連續唸誦下來。聰民好走。

風這麼大,招魂幡斜倚著供桌,幾尾流蘇翻動不休,左三魂,右七魄……聰民在大火中不知有沒有來得及拿他的左腳義肢?他義肢向來套得瀟灑,不會遮遮掩掩,膝關節以下留了一大段小腿,使力點還不算困難,走起路來平穩得很。我一回跟著他上南港的廟,一路都是山徑、樓梯、甚至要攀爬上一個簡陋的自製覽車,我的耐力算是不錯了,都覺得氣喘如牛,可他就可以來去自如。當然我也知道,長期磨擦下來,義肢接連處經常會淤血、破皮,但這些事,聰民自然是不會說的。

夜半時分突如其來的火災。事後人們研判,是一樓的電扇連續開了太久,電線不堪負荷,起火了。而火一起,晚睡的聰民(也許還沒睡?)就先開口了:「有燒焦味?」同住二樓的母親,逕自起身下樓看,不料是門開了正好把風吹了進去,原本悶燒的火焰立時得到助燃,火勢遂一發不可收拾。母親忙著叫大家逃生,二樓的聰民應是走到門口了,可煙燻得凶,就這樣倒在門口出不去了。誌軒跟著外婆逃出門外,見不到叔叔又返回二樓找他,猜想是要揹著聰民下樓的,可火勢太大,二個人擠在門口窒息了。就此沒再醒來。

招魂幡不歇息地翻飛,「一位正德,返回家中,領沾功德,迎向西方」....正德,正是如此。聰民走後,陸續聽見一些朋友說:「他曾經不眠不休幫我打字、完成論文。」、「一回車禍,是他全程陪我去談判。」、「我家頂樓加蓋是他幫忙找工人、監工。」、「蘆荻社大初成立,他幫忙找教室、借用具」....這是聰民慣常與人相處的方式,他不麻煩人,他慣常以協助者的角色出現。不出現的時候,多半是過得不好了,獨自躲起來。

這三、四年來再也沒有看見他,可想而知他的境況不是太好。若是順利,他早出現了。我只遺憾,我沒更盡力去找他,總是這樣忙,以為有用不完的未來。年初向他媽媽要到的電話,撥不通怎麼不再繼續追呢?我以為他人在深圳,就暫時放棄了再尋。天涯海角,那有這麼遠呢?他若知道我一直掛念著他,也許會少一點寂寥。也許,還可以如過往般,半夜拎酒來找我,淨說不著邊際的話,要人「呼呼惜惜」一下。

這是我所熟知的,聰民的苦悶與快意。

懸案


聰民職災受傷時,正值高三上的冬天。來自宜蘭的他,對台北都會的職校生涯厭煩至極:「無聊得要死,又沒學到什麼。台北的學生個個都很屌。」

整個夏天,他留在台北打工,沖床、鐵工,紥實地流汗打拼,睡老板家頂樓加蓋的小房間,打赤膊學技術,覺得生命耐操耐煩得多。就這樣決定休學作工去。1987年12月24日清晨,台北的街頭早已為耶誕節慶掛好成串的晶亮燈飾,聰民與一同休學的幼時伙伴攀爬在三層樓高的舊建築外,安裝鐵窗。未斷電的作業,引發一萬一千伏特高壓電擊,身邊的同學當場死亡,聰民則住了半年的醫院,雙手嚴重灼傷、扭曲變形,左腳截肢。

隔年秋天,聰民雙手裹著石膏,被老師硬拖著回去唸完最後一學期的課,取得高工文憑。對職校與職場的斷裂,他有極深的感觸,生死攸關。我與他一起到學校講習,商校的小女生井然有序地在視聽室看我們帶去的幻燈片,聚精會神地隨著影像的牽動而發出:「啊,好可怕~」的回應。
演說時,聰民穿著短褲把義肢裸露出來,一頭亂髮近看了會發現後腦勺部份因植皮留下約五公分平方的頭皮長不出頭髮。他說話有一種故作不在乎的瀟灑,眼神則極專注,漂亮的深輪廓,比較起不久前的職校經驗,或嘲或諷都讓學生會心一笑;回憶起工傷後身心的掙扎,或笑或嘆都令人動容。

他談經驗,我輔以相關勞動法令說明。學生們反應熱烈,老師說:「真是太精彩了!暑假大家要實習,一定有很多問題,現在可以直接向二位講師發問。」

美髮班建教合作的黃褐髮女孩率先舉起手:「吳大哥,」下巴揚起來指向我:「你們是一對嗎?」

我們相視大笑。

受傷後,班上有個女同學一直來看他。默默在人群中,天天來。母親開口了:「這麼好的女生,敢緊娶娶起來好了。」

他躺在病床上,要女同學別再來了。多年後提起這事,他嘆氣搖頭:「我剛上台北讀高中時,爸爸媽媽都叮嚀不准交什麼女朋友,怕我亂來。等我殘廢了,也不過才十幾歲啊,他們反而一天到晚關心我娶老婆的人生大事。」

聰民媽媽私下倒是對我說:「聰民若有交查某囝仔,愛勸他卡緊娶。以後卡有人照顧他一世人啊。」

後來,女同學終究只是女同學,但聰民惦記多年,歷歷在目,感念她當時的情深義重。年少的溫暖。

真正談戀愛是畢業以後了。這一段,聰民始終說不分明,偶而酒醉後向我抱怨:「是我不好。我這麼爛命一條,實在不能再拖累她了。」

工作與情感都曾經美好,充滿希望。後來,一如我在協會遇見的許許多多各式社會挫折至難以承擔的人,聰民在辭了工作、生命往下掉的階段,愛情也承擔不了。多次罵她,醉倒在路邊不回家,逼她走,失意的人對自己不滿,對身邊人耍賴。活得不好,不願好,都努力過了還是挫折連連,那麼,放手讓自己往下掉,看能掉到那裡,身邊親愛的人都要揮走,盡情往下掉。

我認識聰民的時候,他還是天天喝酒,但他清醒的時候,跑工傷協會、跑山上的小廟。協會抗爭缺人手,他上;廟裡要人跑腿搬東西,他也去。我一回與他上山,師父看了我半响,意味深長:「聰民很需要照顧哦~」

他一旁大笑:「哎喲師父,不是她啦。是她我也不敢。」

我們無話不談,但好長一段時間,離去的女友是個不能碰的話題。一回,他匆匆來電:「我帶一個人去協會,介紹你認識。」

她跟在聰民身後走進來,手上還牽著一個年約二歲的小男孩。年輕的媽媽,載眼鏡,清秀削瘦,出乎意料的冷靜樣貌,不多話。她簡單自述,說是好幾年沒北上,來「順道」看看老朋友。他靜默。我想他們需要一個自在的空間,協會像是聰民的家,他帶她來,我自覺如親人般陪伴如常,繼續忙手上的工作,端水給小男生喝,不多問。

之後,聰民一口咬定那是他的孩子。

「所以,你要把孩子要回來?」

「不行。」他搔搔頭:「沒資格。」

他一逕擔心著女友不幸福,擔心嫁的人沒善待她。但那女孩真是平靜,見了面,沒哭訴、沒抱怨,進退有禮,兩個人間算是了清前債,各過各的生命。

聰民後來也不再提這件事。我問過幾回,他只是苦笑:「她現在過得好就好了。上回和老公吵架離家出走,我本來想,她若要離婚跟我,我就振作、養她母子。可是她還是回去了。」

小孩呢?女孩說不是聰民的。懸案。

聰民生命中的懸案也不止一椿。

「我自己都活不好,那有力氣管這麼多?」他說。

出殯

夏天,又是枉死。聰民的家人一週內就及早為叔姪兩安排了出殯。

2005年八月15日,盛暑。陽光亮到刺目難耐。偌大的公祭場,竟是坐了上百人。工傷協會、工委會、蘆荻社大….. 他參與工運的那幾年間,接觸過的團體,多年來與聰民失去連繫,最終的一程還是來了十幾個人送他;再過去,花白頭髮的貢寮鄉親佔了大多數,鄉里代表會、誌軒的小學教職員會、吳氏宗親會…..應該是遠程自貢寮包了遊覽車來的。

滿場的白花,莊嚴肅穆。鄭三姐好意提醒我,把不滿五歲的小樹帶到公祭場外,孩子小,還是別沾染上不乾淨的東西才好。可我想聰民會善待小樹的,他一向與孩子友好,有超乎尋常的耐心。小樹自在地東張西望,瞪視著像是懸空掛在一叢叢香水百合間的兩張亡者遺照,明顯地對小哥哥誌軒感興趣得多。

「媽媽,哥哥怎麼也會死呢?」

小樹最近的一次喪禮記憶,是姑爺爺在台南的公祭,姑爺爺都八十九歲了,喜喪禮,全場使用粉色調。我們一路送到墓地,她全程參與了家祭、公祭、入殮、下葬、過火的儀式,和一名抬棺工人的小女兒在墓碑與墓碑間玩得不亦樂乎,開懷的笑聲在山谷中迴盪而無人阻止。喪禮對小樹來說,對象是老人,氣氛是輕鬆。

我看著誌軒一臉的倔強、機靈,心中忍不住嘆氣:「哥哥要去救叔叔,火一直燒,他就暈倒了。」

「那叔叔呢?」

「叔叔腳斷了,不方便,走一走也暈倒了。火很大。」

「火很可怕嗎?」小樹皺起眉頭。

現在,我們兩個人都安靜地看著聰民的遺像。他一貫不桀的自然捲亂髮,深且俊美的輪廓,微帶著笑意的雙唇鎖住了抽煙、檳榔過多的一口黃漬牙。經過相館柔焦的處理,聰民的臉呈現前所未有的溫柔與寬心,似乎所有的掙扎與困頓都過去了,向來銳利的眼神也放鬆了。

「被火燒到了,很痛。」我說。

十八年前,一萬一千伏特的高壓電,順著安裝一半的鐵窗,像火一樣在聰民的身體內狠狠燒過一次。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與烙印不去的生命灼痕奮戰,有時激昂,有時陷落,沒有一時安歇。這樣痛!

儀式仍往前走,鮮花、送酒、上香,聰民的只弟們一排代表家屬答禮,都是勞動的人,黝黑的膚色,長繭的拳頭,幾個兄弟個頭都不算高,也都和聰民有同樣的深輪廓。公祭近半,聰民的媽媽再也撐不住,乾啞的聲音嚎啕哭喊:「阿民啊~」一子一孫的亡故,上了年紀的媽媽幾乎昏死過去,女眷們忙著上前撐扶著她一路到場外。隨著這個突來的騷動,誌軒的媽媽終也崩潰地哭喊出聲。

祭場上的冷氣開得飽足,我回頭看著屋外刺目的夏日陽光,更覺得一寸寸冷起來。牽了小樹退到人來人去的大門口,曬太陽,呼吸。

火葬前,我們繞到靈位後側向聰民道別。

兩個人的遺體倒都完整無缺,一大一小的棺木裡,是上過妝的、閉上眼的叔姪兩人,頭髮、皮膚都完好,沒被火燒到。也許是煙燻過久的緣故,他與誌軒的膚色明顯偏黑,他的下唇甚且有幾分乾裂脫落,但神色倒是安詳,兩個人作伴,也讓人不知為何放心了些,那誌軒這樣機警、聰明,應該也是和叔叔一樣講義氣、重感情的孩子吧?他們叔姪情感好,誌軒出世時,聰民剛結束戀情沒多久,有時模擬著照顧誌軒就像照顧那個他自認為己出的「無緣的孩子」,泡奶換尿布什麼的,聰民都拿手得很,還得意地拿誌軒相片給我看呢。

這一路,兩個人要互相照顧啊。

公祭現場,除了「英年早逝」的尋常輓聯,還有來自工人運動的祭辭。工傷協會的輓聯是大大的「工殤」二字,工人死亡如國之殤,聰民曾經以肉身的殘缺作為武器,一再挑戰現有生產邏輯的罔顧人命;工委會的是「工人鬥陣」,聰民平日堅持自己撐著走路,但秋鬥遊行為了突出職災的肢體,硬是拔下義肢裸露截斷的腳坐上輪椅,有一年秋鬥遊行的主文宣,就是他高舉義肢、雙眼炯炯直視鏡頭的相片;差事劇場的輓聯是「在勞工抗爭的火焰中重生」,幾年前靖傑才以聰民的故事導了一齣職災工人的舞台劇「暗潮」。我總記得聰民多次半夜和靖傑熱烈的討論,至今,我的抽屜裡還存放著彼時聰民草擬的腳本:一對國小同窗好友的對照故事,二十年後,一個是大老板,一個是職災工人………階級控訴的對白生猛直接,簡直像抗爭文宣。

參與工人運動的那幾年,應該是聰民生命中最輝煌的時日吧?他學電腦打字、以單指按鍵積極創作,寫下長篇細緻的生命故事;他的演講誠懇動人,對學生老師細述工讀、中輟的年輕工人的勞動處境;他在街頭面無懼色,和官員據理力爭以個體的挫傷直指結構性問題。我在聰民的生命最低潮、但也很可能是最高潮的時候遇見他。那幾年,他辭了工作、別了愛情,可也空出一大段時間將自身與社會的關連作了一次澈底的清查。他觀察、也參與工運組織者與工人的協同作戰,他知道我們期待他一起投身運動,他看得懂這個資本主義的運作邏輯,工人階級完全沒有出路…….。

但他還是不甘心、不認輸、不服氣,他還想賭大的,想把燒掉的都賭回來。終至全局都輸。

翻身

「他就是想翻身,翻不過去。」聰民的弟弟聰祥說。

聰民家五兄弟,他排行老四,聰祥還小他六歲。十幾年來,在台北工作、生活的他與聰祥,共同經驗三哥把內湖的房子扺押、無預警地被法院拍賣而匆促搬家的狼狽,以及日後聰民投入法拍屋買賣的行業,大量貸款買屋最後又付不出利息再度被法拍、搬家的歷程。最後這幾年,聰民在大陸、台灣二地跑,而聰祥與他在蘆洲共居的房子,一直保留了他的房間。

聰民一家世居貢寮海邊,全家人都靠出賣勞力討生活,原本父親堅持不賣「祖公產」的土地,在聰民受傷後賣出了大半,換取彼時尚無全民健保的高昂醫藥費。因著目睹父母流淚賣祖產的愧疚,聰民傷好後就不再向家裡伸手要錢,凡事自己想辦法。

失業期間,他經常雙眼紅腫,有時是宿醉,有時是熬夜打麻將。「沒辦法,缺錢了,要靠打麻將來賺買酒錢。」他說,泰半是真的,他的大輸與大贏。

他決心振作工作時,曾在工委會引荐下進入桃園一家電路印刷工廠工作,有意識地上一個工人組織的位置,也有意識地記錄勞動歷程。可沒幾個月後,吳家三哥負債逃亡,父親也診查出罹患癌症,可預見多筆不值錢的臨海土地將累積成驚人的遺產稅,家中唯一有文書能力的聰民被迫請假、調查、找資源、扛責任。

我不確定是工人運動裡看不到出路的衝突與掙扎,還是現實的家庭問題逼他怯步自保,總之,聰民火速辭了工作、上山閉關整整二個月,半夜裡寫信給我,說是下定決心回貢寮處理家務,用他的方式清還對家人的虧欠。

就在那幾年,聰民的生活離我們漸行漸遠,偶而半夜來找我,多半是喝酒不談現況。「很忙啊,忙著在街上數電線桿!」他言不由衷,我默然無語。

聰民先是投入法拍屋的買賣,彼時正值九0年代末,景氣一路快速下滑,他既捲入金錢遊戲,就不免豪賭,買了屋還要再買,貸了款還要再貸,負債幾百萬,利息再滾本金,扺押、貸款、愈補愈大洞,有的房子後來只好放棄,讓法院拍賣,認賠退場。但聰民不退,他轉而投資土地、停車場、金融,一再失利,台灣找不到發展,他又轉去大陸,深圳、北京、上海轉來轉去三年多,地上地下的投資都是借來借去的錢。一直到聰民過世,還積著數不清的卡債、銀行貸款尚未還清。
「他很會講道理,但做不到,講有什麼用?」聰祥說:「他的想法我怎麼也想不通,有穴沒筍,有什麼用?可以做的人家早就去做了,還輪得到你嗎?」

結束法拍屋的事業,二兄弟還是留了一間自家用,按期由聰祥繳貸款。聰民的房間還維持著原貌,偌大的辦公桌、椅,隨便捲放在地上的睡袋,簡單的衣櫃,牆角放了一台老舊的電腦,還有個書架,散放著財經、投資、節稅專書,以及一堆無以為繼的資料夾。桌上凌亂無章,我順手推開桌曆、信封、雜物,意外發現一疊信件,全是前女友寫的,前後間隔近十年,不變的無奈與深情,永遠在結尾時祝福才華洋溢的聰民「要成功」。

唉,聰民正是為了成功而搏命啊。

桌上還有未吃完的藥袋、診察書。聰民生命中最後幾年,應該是各式併發症都累積了不少,聰祥說他每次回台灣,就要去看病拿一大堆慢性病處方簽,腎啊心臟啊都是毛病。那個被肉身拖累的聰民,硬撐著。

聰祥做水電、包工程,每天辛苦的重體力勞動,「賺錢換燒酒啦!」他說。他的措辭與語氣,和聰民十分類近,但眼神平實許多,神采也不若聰民意氣風發。聰祥極謙和,也很認份,他笑說自己不讀書、不談心、不會使用電腦,猜不透聰民怎麼這樣多心事。聰民的文稿、信件、電腦檔案,他說是「讀了就睡」,老邁的母親不識字,又沒有子嗣來傳,最後全交給我整理。

聰民喜歡改名字,思賢、蒼揚….都反映他彼時的狀態,以及,自創命運的想望。我說他好強,想成功以扳回一點命運的欠缺。聰祥說,不會吧,聰民從來對殘障不自卑,裝了義肢照樣穿著短褲四處走動,扭曲的手指也從來不隱藏,二年前才又截掉左手的無名指,那支過度燒灼的手指,原本就不可彎曲而毫無作用,後來甚至阻礙了大姆指,乾脆再開個刀,截掉。這很像聰民,他自有對待自己的身體的方式,坦然的態度也影響別人的眼光,他不自憐自艾,他一切自己搞定。

「他就是太想翻身。」聰祥下了定論。

聰民的翻身,從來不是名與利,他要的更多,他要活得是個英雄好漢。事業的成功,不過是證明他有能力回饋、協助他人的一種英雄想像,倒未必是真為了賺錢。但我看著他一疊疊帳單,知道他到後來完全是為了填補財務漏洞而愈陷愈深。他頂怕拖累家人,最終還是拖累了。愈拖累,愈一去不回頭。

記錄

聰民死後,我們幾個和他曾經共同走過生命重要階段的組織工作者,討論如何處理他留在工運裡的印記與文字。連絡、討論的過程中,我一直以為我就要哭了,可是沒有。除了剛得知死訊的那夜流了淚,之後,我重覆閱讀他給我的信,翻看過去在集體行動中的相片,竟是樂不可支。

對逝者的不捨及痛苦,多半是因著「沒有來得及做什麼」的虧欠與遺憾。整理聰民遺物的過程中,我漸漸自在、舒坦多了。我找到過去的相片,在貢寮海邊為工傷者辦的野宴、在秋鬥遊行的最前線、爭吵拉扯愛恨情仇,還有最精彩過癮的記憶:他拿下義肢重重放在健保局會議室的桌上,侃侃而談,一旁的鎂光燈打在他的側臉上,我永遠記得他的理直氣壯,就是個英雄好漢。

我看著他決定進入這個資本大賭場前,從山上捎給我的信:「我的生命到底會走到那裡去?我無法知道的,但希望,五年後,我可以靜下來,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是1997年九月,離現在正好整整八年,聰民終究沒能如他所願地靜下來、隨心所欲。他若還活著,也許還有更多的糾纏與掙扎,滾不完的債務。聰祥說:「我寧可他只做一件生意,賠了就賠了,也不會這樣那樣、沒完沒了。」而當年引領他進入工傷協會的組織者常建國則說:「他活得太苦了,就算是早死早解脫吧!」

聰民從來不吝於使用個別生命歷程,作為公眾的素材。我在記錄聰民的過程中,不斷想起許多工傷朋友,有的還在辛苦攀爬、有的在集體中安身立命、有的在工運中或深或淺地共同打拼、有的履經挫折而低落不振,這些、那些遭逢工傷而被主流社會拋到背後,微塵般浮浮沈沈的生命。我們以行動、組織、書寫來留下不被記憶的工人歷史,共同期待,隨心所欲的一天終將到來。

(刊於2006二月份,印刻文學生活誌)

2007年12月19日 星期三

樂生文學週末筆記1201



Bill撰寫、馨文潤飾
(感謝bill提供筆記分享學習收穫)


這星期主講人是黃美英,特別來賓是莫那能(排灣族盲眼詩人),還有溪州部落三位朋友。
阿能
阿能以朗誦詩開場,娓娓道來原住民的歷史,從荷蘭人,鄭成功,清朝,日據,到國民黨跟戒嚴時期,被新來的政權逐步逼迫侵害的情況。 日軍平定漢人後,開始對原住民用兵。 戰勝後,開始管理,強制原住民勞動,去建水庫等等。後發生霧社事件,改變統治策略為以番理番。 太平洋戰爭爆發,原住民被徵召,死亡及傷殘甚多。

國民黨延續日本的以番理番政策,戒嚴時期,害怕山區被匪諜滲入,開始大力同化,並時常有軍隊駐紮演習。文化被摧毀,宗教信仰被妖魔化,強烈的漢化使民族自尊心喪失,以配合統治的方便。

九年國教,教導國語跟算術,讓他們變成適合初級工業的人力。 但他們到都市工作時遇到各種困難。 被漁船主以分紅制度欺騙,魚獲豐收,但帳面卻是不賺錢,他們看不懂帳目也無法爭取。
八零年代,發生災變的海山煤礦,工人多是阿美族人。

阿能親身經歷對原住民工人的不平等待遇,工作效率來看,他一人可抵四人,但一般工人的薪水是五百元,他卻只拿到兩百。

中間阿能念了許多自己寫的詩,都是有關原住民的苦難。活動也放了一首歌,胡德夫的「為什麼」,是從他的詩改編的。 這首詩是為了礦災受難的阿美族人而寫。另一首「鐘聲響起時」則是原住民雛妓問題,阿能的妹妹也是受害者。

美英講以前運動抗爭的經驗

過去運動是血淋淋的抗爭威權體制,去的人都有心理準備被打。運動強調組織動員,人海戰術。因為戒嚴壓抑了很久,各運動團體以打破威權體制為共同目標,有「向下紮根,平行串連」的口號。後來歷經李登輝以本土化及民主化的形象當選第一任民選總統,民進黨邱義仁提出「社會運動政治化,政治運動社會化」,到民進黨執政後,社運界很多被收編,運動大將去當官, 運動需要改變才不會被掌控。

一些堅持體制外路線的人,失望之餘想到地方做紮根工作,又遇到「社區總體營造」。但往往產生資源爭奪,為了向政府申請錢,需要作文件報告, 很多人力耗在上面。各團體為了向政府要錢,不敢太過異議,真正的問題不容易出來。

九二一後,又有「明星災區」的問題,把資源集中在幾個地方,官員去看成果也都是看這些地方。更偏遠的部落就被遺忘了。

關於溪州部落迫遷問題的背景,其實這問題二十幾年前就在了,她過去也曾參與。想不到過了那麼久,經歷數任縣長從林豐正,尤清…,到現在問題還在。

都市原住民運動的一個議題,是需要有家園。都市原住民遠離家園到城市,因為工作不穩定及遇到剝削的情況,很難立足在都市裡。從台北市往台北縣移動,在新店溪旁找到一塊符合阿美族生活形態的土地,他們可以採野菜,抓魚..,都市阿美族人就利用他們建築跟版模工的能力自搭住處。林豐正時期經常是你拆我搭,而尤清曾提出移至中正國宅,但有諸項因素這樣的政策難推行。與漢人混居容易有衝突,租屋需要固定租金,對收入不穩定者也不太容易,另外,水泥高樓並不適合原住民的居住習性。 (這一點真是反覆出現。政府單位每次都要以水泥高樓型的建築物作為安置地,但是很多人不想住。原住民不想住,樂生院民不想住,紀錄片「寶島曼波」要遷村的村民也不想住。)

現狀是政府要把當地回收改建為公園,有個美河市的房地產廣告,裡面的賣點千里水岸就是這一塊地方。

後面溪州部落的人也稍微講了一下,但因為天色已黑,並沒多講。

阿肥鼓勵他們說兩百個人其實不少了,樂生院民還留在原地的也不到此數。 但時間很緊,預告的遷移時間是十二月二十號。

2007年12月17日 星期一

2007年12月12日 星期三

書寫舞台,展演人生:王墨林ー12/15(六)

講者:王墨林
講題:反叛。行動。劇場
時間:12/15(六)下午2:30
地點:樂生院(交通方式



在一九八五解嚴前夕興起的台灣小劇場運動,與社會運動結合而產生「行動劇場」、「民眾劇場」、「報告劇」等,具體建構了戲劇與現實關係的理論與實踐,更進一步省思後現代資本主義在愉悅性中形塑的身體感知。

延伸閱讀:存在之難—專訪新點子劇展《雙姝怨》導演王墨林

報名方式:email:savelosheng@gmail.com,電話:0968-238-183,董福興,費用:免費。

2007年12月10日 星期一

如果可以 請帶我到自由的國度 / 樂生高中聯盟,小褚

文章來自:樂生高中聯盟

如果可以 請帶我到自由的國度
帶我到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國度
到一個沒有ABCD選擇題的國度
到一個沒有圈圈叉叉是非題的國度
如果可以 請問問看我的看法

如果可以 請帶我到自由的國度
沒有教官站在校門口的國度
沒有校長出來打官腔的國度
如果可以 請聽聽看我們想要什麼

如果可以 請帶我到自由的國度
告訴我一點人權吧
告訴我一點平等吧
告訴我 告訴我 告訴我

請你告訴我 
告訴我如何幫助那些身於苦難的人
告訴我如何弭平這個世界的仇恨
告訴我 告訴我 告訴我

請你告訴我
我該如何面疲憊不堪的我

如果可以 請帶我到自由的國度
如果不行
請你讓我知道 還是有希望
即使非常薄弱
我願意去守護它

有關樂生高中聯盟請參閱:「樂生高中生聯盟」的公共參與

2007年12月8日 星期六

破報的王墨林專訪

按:王墨林老師經常在樂生保留運動各個場合出現,已經癌症末期的他,近來更積極創作。籌辦文舍活動的過程中,當我們聯繫舒詩偉,恰巧王老師也在,他遂熱情地主動表示願意參與文學週末的座談。總是語出驚人、發人省思的王墨林,他想在樂生這個場子,談什麼呢?建議你,千萬千萬千萬千萬千萬不要錯過:12/15書寫舞台,展演人生及其新戲<雙姝怨>
存在之難—專訪新點子劇展《雙姝怨》導演王墨林
(轉載自:破報復刊484期
文╱李靜怡

三島由紀夫所組成的男性祕密集社「楯之會」裡,武士們透過儀式化的殘酷身體訓練,忍受成為自衛隊的痛苦、孤獨。這個反社會正常、排除女性、展現年輕男性身體意識與情感,最後與三島一起邁向切腹死亡的私家軍隊,被無數評論者稱作「三島由紀夫選擇年輕愛侶的花園」,一種男同性戀後花園的推論。這種性壓抑過渡到性解放後的同志歡愉解析法,一向受到劇場導演王墨林的強烈質疑,即便他稱呼自己對三島的認識大約都是誤讀。

男性、女性、跨性者、男同性戀、女同性戀、雙性戀,所有搖旗吶喊、分割佔地為王後的運動論述,這種後現代運動特性的精神分裂以及無限追求歧異與分化,組織成王墨林眼中,另一種無關真實自由的法西斯式政治收編。無怪乎,王墨林一直很抗拒任何人將即將上演的兩廳院新點子劇展《雙姝怨》,視作女同志戲劇。

「在這個資本主義爛熟的時代,我們的存在被論述與定義,利用命名,排除任何曖昧空間,你,必須是我群。所有運動,性別運動尤其是,學院派們生產論述與方法論,整體達到資本主義要求的現代化模式,去爭取與證明所謂的人權。對我來講,這種模式恰恰是最法西斯的。人的存在怎麼可以是被定義的呢?在藝術與文學裡,無法被定義的存在狀態才是最寬闊地。我們現在的『自由』是被論述定義出來的,編碼就是有政治意圖的收編。從前是公部門收編,現在是第三部門,產、商、學複合體,學院透過論述掌握社會運動。台灣不像歐美,市民運動來自於社群運動,來自於體制外的運動。學院創造話語,建構論述,透過論述,建構『偽主體』。不管是外籍移民,女性,同性戀,我們應該超越話語去思考人的問題。」

這齣《雙姝怨》,改編自1930年代,被好萊塢列上黑名單的共產主義劇作家莉莉安.海曼的經典劇本《The children’s hour》。莉莉安.海曼為歷史上第一位被美國影藝學院(奧斯卡獎)提名最佳劇本的女性劇作家。當時因為環境的封閉與保守,沒有任何百老匯知名演員敢演《The children’s hour》其中的隱晦女同性戀情景,首演時出現在舞台上的幾乎都是沒沒無聞的演員,卻出人意料成為百老匯最受歡迎的舞台劇之一。 30年後,導演威廉惠勒找來奧黛莉.赫本及莎莉.麥克琳重新詮釋劇本,成為好萊塢影史上第一個公開的同性戀者形象,儘管電影公司幾度意圖抹去莉莉安.海曼的名字。與編劇李宥樓重新改編劇本,成為珍珠港事件後的中國上海版與台北版的王墨林說,「我不覺得它是一個女同志戲,我對是不是女同志一點興趣都沒有。在這個時代,只要一個便利超商你就可以完成自己所有慾望,人們來不及思考存在,來不及累積。我在表演不可被論述化的主體,這個就是我要談的親密關係。現在人只懂身體,只懂肉體,到最後甚至只懂肉,生殖器的那塊肉,愛載附在性之上;只要高潮,所有人停留在高潮。」

「我只是透過這個故事的原型,翻轉原著,我要談的女性情誼不是同性戀。這個城市瘋了,大家開始張天師捉妖,說『你王墨林是同性戀』,我根本不想用你們的話語來敘述這個東西。這《雙姝怨》的女主角是同性戀,或不是同性戀,這都只是話語而已。我真的要談的是生命的困頓,我想到電影《時時刻刻》裡,吳爾芙與蘿拉的死亡,這不是她的問題,這絕對是一個歷史問題。女性和男性面對死亡完全不一樣;男人的死亡是你在懸崖邊猛力一跳,一了百了,一念之間。女性的、吳爾芙的死亡是通過完整敘述建構的世界,是一種慢悠悠纏捲,千迴百繞,從死亡關自我放逐繞了一圈,還慢慢回來現實世界,她怎麼活得下去?死亡是一種美學。」坐在牯嶺街小劇場裡,王墨林閉著眼睛許久,搔起頭來,似乎沉浸在個人對於生命與死亡的體認。「死亡是一種救贖,這是癌症末期的人才能感受。《雙姝怨》就想表達這種人類的幽微內在。」

做為一個信仰左派思想多年,向以叛逆行事的王墨林轉而思考如何將左派思想實現到個人生命、身體,如何將自我生命的困頓與時代做連結,「我以前受到左派教條的影響,認為生命可以和美好世界的想像連結在一起。我們的奮鬥和美好的世界有關,但是我現在還真的不是這樣認為,因為我們所處的環境,因為網路、政治、官能耽溺、人的社會化。我認為我們都太亟於奔命。這樣說不代表我對左派理想破滅,我們應該更去思考左派思想和自己生命的關係,和自己肉體的關係,而不只是一個階級問題,我們應該回到自己做為一個人這上面。這也是義大利共產主義導演帕索里尼一直面對的問題,你絕對不能把帕索里尼和三島由紀夫看成同志的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肉體所承載的歷史,更內在的,更強大悲憤的。肉體慾望呈現左派的階級觀,這才是觸及靈魂的革命。」

曾經王墨林在《黑洞》使用盲人演員去延伸梅洛龐蒂說的:「可感覺的,可見的,於我來說,其實也不過是『虛無』一事罷了。」盲人演員因為看不見,所以可以用手去感覺空氣,用肢體去感覺空間,可以創造心理空間,可以用身體去攪動混沌空間,並於其土地上種植樹木,而被打亮的舞台僅止是視覺可見的廢墟;現實,僅是充滿缺陷而後的寓言。王墨林形容表演是演員自身的生命感,是自由,「活著這件事是一種很軟弱的事。在空洞之間我們更要看到生命的底限是什麼?因為你空洞,你更要活下去,你更要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在邊緣之外,你不可定義的空間裡。我一直在追求心靈自由,即便現在遇到癌症末期,這逼得你更要回到生活,就像《雙姝怨》主角說,『走吧,讓我們到大後方去,去躲空襲,去挨冷挨餓。』人越是頑強抵抗越是自由,自由是對生命困頓的對話。所有的結局或許終究是一個虛無,那何嘗不是做為人,你要在一個社會、國家生活,所面對的問題。」

《雙姝怨》
  • 演出時間:
    2007/11/08、11/09 19:30
    2007/11/10 14:30 19:30
    2007/11/11 14:30
  • 演出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2007年12月3日 星期一

郭譽孚前輩來信

亮兄與所有樂青的朋友們: 參加了兩次您們的活動,真是深深感動──無力的我,被催動地寫下了自己的感言── 正巧讀到您們的財力狀況表,慚愧的我,只能敬覆您們以我這些無力的文字,雖然那只是無用的回報。 最後,敬感謝您們?我們時代的付出,希望在未來的時代裡,我能也有機會能為您們盡力。 郭譽孚敬白 下附拙文,請哂納。

禮敬樂生療養院──
致所有被自身時代侮辱與被損害的人們 已長久被侮辱與損害的人們,振作起來!

上週受邀到樂生參加座談會,匆匆去來,但我已被某種氛圍所驚動。一週之後,我又去了,由台北南區到新莊還真遠而陌生,但這是我主動搭車前往,因為我似乎感受到我們整個時代惡劣氛圍的某種希望,掙扎地散發著生命的光芒 ──它對我有一種召喚;我報名參加了當天田野工作者黃女士與盲詩人莫那能先生在此對於近二十年來社會運動的回顧之講演,不然,無能力的我怎好去增加它的負載呢── 這是一次很好的講演,講者生動地帶著我們省思近三十年來島嶼歷史的發展與轉折,由當初人們的夢想如何轉到我們這個晦暗、沒有出路的年代,在莫先生那沉痛卻堅定望向未來的歌詩裡,大家一起省思。黃女士的深刻回顧則激動著我們這些年來不斷被政局亂象所侮辱與被損害的心靈。

然而,過去易於激動的我,那天卻沒有過份地激動──應該感謝樂青的馨文,在講演前,帶我參觀了院區的種種吧。尤其,在院區那佛堂,相對於其他日據中更古老的,多是近百年美麗混血的格局或檜木的高貴材質、它只有四十年的歷史吧,但它卻是院民能夠作主之後,自行設計的真正心靈寄託的建物;那高挑的屋頂,弧形向外、容包一切般伸出的佛壇,與已出現裂紋但卻似能承載所有重壓的磐石般的地板,如石雕般地烏亮冰涼,以及它簡樸的施設,寧靜而深沉地吸引著沒有宗教信仰的我──我不由得感受到當年這群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們,在稍能自主省思之後,是怎樣地沉穩地面對著他們那下探無底、如惡藪深淵的不測命運── 是這樣的原因吧,在那天讓人激動的講演裡,它卸卻了我的若干承載,但卻也給與我由衷的深深震動──

長久以來,樂生院民們固然是由於明顯可怕的病痛,落入了它們當年不測的命運;而我們今天整個台灣居民是否也正面臨著我們共同不測的命運?他們是被殖民統治者以好聽的「照顧」之名驅趕,痛苦地永別自己親愛的家園;我們則被貪腐的民主總統的「入聯」式的尊嚴催動,似乎不能不逐漸放棄現實的世界── 雖然我們是如此地不相像呵──他們的病痛殘疾,往往導致不良於行;但是我們的健康壯碩,顯然絕不應該受人擺佈;他們只是社會裡不幸的極少數,我們卻似乎絕非那樣的少數!他們缺乏種種知識,所以無力捍衛自己;我們人才濟濟,不乏各方面的拔尖人物,然而,為何我們的命運卻竟像如此地趨同── 呵,這麼多年來,是否,其實我們也早已是一群習於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們!一群沒病沒痛,沒有殘疾的受害者──我忽然警覺──

其實,最該被我們拯救的,首先應該就是我們自己,不是嗎,起來啊,健康壯碩,不應該受人擺佈的、不願意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我們!起來啊,讓我們以拯救樂生院作為我們自救、自證能力的開始!起來啊,讓我們以扶持弱勢者作為我們共同邁向理想新生活的起步── 我們樂見中正紀念堂被指定為國家級的政治性古蹟,我們要求樂生療養院更應該被指定為國家級的歷史文化性的古蹟,讓我們共同要求指定樂生療養院為國家級古蹟,作為我們告別當前這個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時代之第一個真實的標記── 讓拒絕繼續成為被侮辱與被損害者的我們,與深深啟示我們的樂生院民前輩們,共同奮鬥吧,讓我們一起來把我們的恥辱洗雪,權益爭回;我們將共同迎接一個真正屬於我們,人人能擁有社會人權、經濟人權和政治人權,民主自由的新時代之到來!

2007年12月2日 星期日

12/1特別來賓:排灣族盲詩人莫那能

好消息!排灣族盲詩人莫那能(阿能)
本週六(12/1)將到樂生共襄盛舉!大家千萬不要錯過!

莫那能,漢名曾舜旺,排灣族人,民國四十五年生。

莫那能命運坎坷,七歲喪母、十八歲被賣入勞力市場(弟妹分別被賣去做苦力與雛妓),二十三歲發生車禍導致眼盲、之後罹患甲狀腺腫瘤與開放性肺結核。臺灣原住民族於80年代所面臨的困境(教育、醫療、雛妓、勞力剝削、正名、環境正義等等),在莫那能身上都找得到,正如他自己所說:「我的前半生就像原住民幾十年來的縮影」。

1984莫那能的詩作刊登於「春風詩刊」,刊出後,立即受到台灣詩壇矚目,他是第一位用漢字寫出台灣原住民族詩歌的原住民族詩人,也是台灣第一位盲詩人。莫那能不但用詩為原住民族的苦難發聲;更積極投入原住民族和殘障者爭取權益的運動,用行動證明他是一位無視於自己的苦難,為弱勢族群追求正義與公理的生命勇者。

莫那能的詩表現出台灣原住民族強韌的生命力,也描述出20世紀70和80年代原住民族的集體記憶和遭遇,這使他的作品成為台灣原住民族悲慘而壯闊的史詩。由於身為原住民族和盲人的雙重弱勢,使莫那能的詩在淺白簡易中流露出對弱勢族群的深刻同情,而他的文字也就像台灣原住民族的歌聲,遼闊、恢弘又帶著自心底發出的蒼茫和悲涼。他的代表詩集是《美麗的稻穗》。

莫那能目前開設「阿能按摩院」維持生計,按摩院生意清淡,阿能一家生活艱苦。

莫那能詩作:

流浪—致死去的好友撒即有

流浪,它是什麼意義?
你不懂
只知道必須無奈地離開
希望找到能夠長留的地方

十三歲,多嫩弱的年紀
還有多少不理解
就開始一天十二小時的工作
被「當」在焊槍工廠
忍受惡臭,長期禁足
不准外出,沒有報酬
身分證押在老闆的保險櫃裡
三年和約一滿你就走
走到一家磚窯
運磚廠的錢賺得多
你那山豬般的體力
走入悶熱得的燒磚房
得到了頭家滿心的嘉許
但你還是走
只因為你不甘願
得到最少,付出最多

到工地挑磚挑砂石
你說,一分量一分錢
反正有的是力氣,也自由
誰知三個月後
工頭捲走了工資
只好把身分證「當」在貨運行

你還是不停地流浪
當綑工,睡在卡車上
鐵工廠,揮鐵鎚睡廠房
漂流到茫茫大海跟漁船
渡重洋到阿拉伯做工
終於,你不能再流浪
挖土機的手臂
打斷了你的脊骨……
最後一口氣你彷彿在說:
我懂了,流浪是無奈的壓迫
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去罷!流浪漢
流浪到未知的世界
或許那是一個和平的地方

百步蛇死了

百步蛇死了
裝在透明的大藥瓶裡
瓶邊立著「壯陽補腎」的字牌
逗引著在煙花巷口徘徊的男人
神話中的百步蛇死了
牠的蛋曾是排灣族人信奉的祖先
如今裝在透明的大藥瓶裡
成為鼓動城市慾望的工具
當男人喝下藥酒
挺著虛壯的雄威深入巷內
站在綠燈戶門口迎接他的
竟是百步蛇的後裔
-----一個排灣族的少女

鐘聲響起時--給受難的山地雛妓姊妹們

當老鴇打開營業燈么喝的時候
我彷彿就聽見教堂的鐘聲
又在禮拜天的早上響起
純潔的陽光從北拉拉到南大武
撒滿了整個阿魯威部落

當客人發出滿足的呻吟後
我彷彿就聽見學校的鐘聲
又在全班一聲「謝謝老師」後響起
操場上的鞦韆和翹翹板
馬上被我們的笑聲佔滿

當教堂的鐘聲響起時
媽媽,妳知道嗎?
荷爾蒙的針頭提早結束了女兒的童年
當學校的鐘聲響起時
爸爸,你知道嗎?
保鑣的拳頭已經關閉了女兒的笑聲

再敲一次鐘吧,牧師
用您的禱告贖回失去童貞的靈魂
再敲一次鐘吧,老師
將笑聲釋放到自由的操場

當鐘聲再度響起時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
我好想好想
請你們把我再重生一次……

恢復我們的姓名
從「生番」到「山地同胞」
我們的姓名
漸漸地被遺忘在台灣歷史的角落
從山地到平地
我們的命運,唉,我們的命運
只有在人類學的調查報告裡
受到鄭重的對待與關懷

強權的洪流啊
以沖淡了祖先的榮耀
自卑的陰影
在社會的邊緣侵占了族人的心靈

我們的姓名
在身份證的表格裡沈沒了
無私的人生觀
在工地的鷹架上擺盪
在拆船廠、礦坑、漁船徘徊
莊嚴的神話成了電視劇庸俗的情節
傳統的道德
也在煙花巷內被蹂躪
英勇的氣概和純樸的柔情
隨著教堂的鐘聲沉靜了下來

我們還剩下什麼?
在平地顛沛流離的足跡嗎?
我們還剩下什麼?
在懸崖猶豫不定的壯志嗎?

為什麼
啊!
為什麼呀為什麼
走不回自己踏出的路
找不到留在家鄉的門
啊!
為什麼呀為什麼
這麼多的人
離開了碧綠的田園
沒了幸福沒了希望

噢!不
我的生命還在跳動
我的血液還在奔騰
我要歸去,我要歸去
歸到我原來的地方
深深地挖著土地
埋進我的愛做種籽
只要太陽還昇起
只要高山還聳立
只要大河還奔流
豐收終會掛在子孫的臉上

聽胡德夫改編的「為什麼」請至:http://odeo.com/audio/17348723/view


2007年12月1日 星期六

書寫運動,存真抗爭:黃美英ー12/1(六)

好消息!排灣族盲詩人莫那能(阿能)
本週六(12/1)將到樂生共襄盛舉!大家千萬不要錯過!

講題:那個風起雲湧的年代,社會運動的回顧與檢討
講綱(按這裡

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

文/黃美英

從年輕到中年,漫長生命歲月中,我始終抱持著一份「理想」的情懷,希望能藉由社會文化的研究和寫作,一方面充實自己的心靈和知識,一方面實踐社會的關懷,以個人有限的生命回報給這塊哺育我們的土地與家園-台灣。

1984至1990年代中期,我曾在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參與人類學調查計畫工作,原本應該專心一意於學術探討,但因為到各處調查,親見台灣社會許多問題,內心總有許多感慨,也就義不容辭參與各項台灣社會政治的改造行動,協助原住民運動團體、學生社團活動、搶救原住民文化資產、聲援農民運動(與許木柱教授進行五二Ο事件調查報告),乃至呼籲台灣文化重建、檢討文化政策與建設等等,凡是一些被政府所忽略的人民權益和社會文化議題,都已經成為我的研究和生活中關心之事,希望能和社會弱勢族群團結起來,發出一些「聲音」,爭取應有的權益。

放眼我們生存的環境,從生態的破壞、弱勢族群的文化危機、勞工飽受的剝削、婦女生活與工作的困境、教育制度對學童心靈的傷害、社區活動空間的窘迫‥,各種層面的問題都讓人憂思不已。事實上,台灣已經百病叢生了,在這當中,各種問題的改善,不僅是需要靠人民的覺醒和重視,更需要真正有能力和清廉的政治人物,共同擬定完善的民生法案和政策,落實社會的改革和人民的福祉。

年紀愈大,閱歷較多,對於台灣政治局勢的演變也更加清晰,卻更加讓人感到失望,唯賴社會團體和人民的力量集結起來,避免淪為政治的附庸,避免任由執政黨派的支配,才能建立「民間社會」的自主發展 ,才能有力量制衡政黨,保障人民的權益。

至今我仍會懷念起過去許多往事,那段參與社會運動的年代,對我的生命經驗和知識學習是重要而值得的,至今我仍感懷當年許多中研院和清華大學許多社會學、人類學師長勇於挺身而出批評政權時勢,對後輩學生的影響深遠。

我常想著,相對於宇宙大地,人活著其實是相當卑微的,我們的責任只是盡一份心力,留給這個地球和後代子孫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過去的盛年歲月,曾有過遠大的夢想,也和許多志同道合的戰友並肩作戰,期許能共同推動一個重視弱勢、兩性平權、社會公義、生活環保、草根民主、政治清廉的新台灣

然而,今日台灣的政治社會究竟改善了多少?如今眼見許多當年的戰友,有的逐漸凋零、有的「晚節不保」、有的……,政治的醜陋戲碼仍不斷上演著。面對年輕的一輩,回溯過往那風起雲湧的年代,有許多的值得重新檢討的問題,究竟當年的運動與改革當中,缺乏了哪些要素?為何理想總會變成幻滅?

近年深居埔里鄉間,冷靜觀察與思考台灣面臨的諸多困境,卻深感挫敗無力,

「無窮天地無窮感、坐對斜陽看浮雲」,這是臺靜農老師的詩句,真是意寓深遠。

每當仰觀埔里的山雲幻化,彷若人生逆旅飄然而逝的景致,唯獨山河大地,終將見證人類累劫的共業......

真的很高興能往樂生相聚一談,從埔里到台北,這趟路彷佛連結了十多年前的記憶,回首過去、面對現在,未來之路雖仍漫長艱難,然而我也驚見年輕一代運用網路的效率,我也相信在一代代的努力下,不論是用肉身搏鬥、用思想革命、或文字影像紀錄與創作,必然能在樂生、在台灣以及人類的社會與歷史中,開創出新的時代!
  • 時間:12/1(六) 14:30
  • 地點:樂生院(交通方式
  • 報名信箱:savelosheng@gmail.com (來信請註明姓名、單位、聯絡電話、email)
  • 報名電話:0968-238-183

講者簡介:黃美英

2004年黃美英(右一)帶胡德夫(右二)訪埔里平埔村莊(羅紀彥攝)
文字資料、照片提供:黃美英
一、青澀苦悶的青春歲月
  • 台灣台北縣出生,八歲隨父親工作舉家遷居台中縣上谷關,和山區部落小孩共度一段難忘的小學時光。
  • 從初中畢業,因家庭經濟,寒暑假需打工,在台中市當臨時店員賣牛仔褲或餐廳服務生。初中時心理排斥沉重的申學壓力,開始不喜歡到學校上課,常裝病請假,然後去看電影,似懂非懂的閱讀「野鴿子的黃昏」和「流浪者之歌」之類的書籍。
  • 台中高中聯考成績不佳,考上私立高中,不想去唸。後來參加高職聯招,只希望能考上最低分的台中高農,沒想到成績較好,考上台中高工化工科,但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興趣,唸了一年就休學,在外面謀職工作,一年後又想唸書、重考高中,想離開台中到台北閱歷,因顧慮白天須有工作維生,就參加高中補校聯招,考上北一女補校。
  • 唸北一女補校時,白天在一家圍棋社打工。以補校第一名成績畢業,並打破補校記錄,考上台大考古人類學系。
二、從報導文學到社會運動
  • 因從小喜歡作文,高中時曾立志要當作家,考上台大後,人類學成了「新歡」,文學是「舊愛」,大一時徬徨在新歡舊愛之間,最後決定忠於「舊愛」,轉系到中文系。
  • 台灣大學中國文學系畢業,曾獲台大散文獎第一名,當年第二名是苦苓。
  • 大學畢業後,因家庭經濟亟需出外工作,曾任北屋出版社編採,因受「報導文學」風氣影響,希望能從事報導文學工作,經林元輝的引介,進入民生報副刊工作。
  • 因為大學與齊豫同班,有機會參與校園民歌,認識胡德夫及音樂家李泰祥等人。
  • 和已故學長王志明(丘延亮學長的摯友)參與胡德夫、童春慶、夷將等人的原權會籌備及日後的原住民運動。


在南澳泰雅族部落實習留影(左圖)   與胡德夫參與原住民運動(右圖)
  • 1984年,因期許自己能有機會深入暸解台灣原住民社會文化,辭去報社工作,進入中研院民族所擔任研究助理多年。
  • 一度對社會和學界灰心失望,嚮往佛家的修行,輾轉到玄奘佛學研究所唸書。
  • 因「舊業難消」、「塵緣未了」,又回中研院民族所工作,適逢社會運動風起雲湧,積極參與各項運動,關懷弱勢權益。
  • 考上清華大學社會人類學研究所,繼續參與各項運動。
  • 研究所畢業後,繼續在中研院民族所擔任計畫研究助理,強調人類學研究與社會關懷、改革的實踐。
  • 一面做研究計畫,一面參與社運,一面寫報導和評論,另外還要忙家庭婚姻,回想起來,真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來的。


莫那能:左 與童春慶:右(左圖) 
原住民正名運動十週年(右圖)


1984年「為山地而歌」演唱會(黃美英攝):1984年土城海山煤礦爆炸,阿美族礦工死傷慘重,20天後,北縣瑞芳煤山煤礦災變,又奪走100多條人命年底北縣三峽海山一坑煤礦爆炸,93人喪生,那年共有270人喪生 ,大多是原住民礦工。時原權會還沒有成立,但胡德夫與原住民青年克服萬難在台北新公園(後改為228公園)舉辦「為山地而歌」演唱會,主要是為海山煤礦災變罹難者家屬募款,呼籲政府重視勞工安全與都市原住民權益 ,當年的胡德夫仍是黑髮青年,事隔20多年,如今滿頭白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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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街頭抗爭到草根工作
  • 1996年社運界聯盟為因應國大代表選舉,成立「台灣綠色本土清新黨」(簡稱台灣綠黨),由社運團體推出「政治代理人」提名國代候選人,並簽定當選後需捐出80%薪資給社運團體及成立「國會監督基金會」,打著「廢物國大、資源回收」的運動策略,提出「非核家園」、「台灣綠色憲法」等重大改革政見。黃美英被社運界推出成為台北市第二選區國代候選人,但無法與三黨(國民黨、民進黨、新黨)抗衡而落選。
  • 1996年獲澳洲國立大學人類學博士班入學許可,但不巧父親中風住院,申請延後入學。
  • 1997年因考慮父親長期臥病需長期醫療照顧費,且不忍放下幼子,最後決定放棄前往澳洲進修博士之機會。
  • 1998年因台灣神學院之邀,到埔里參加一場有關原住民之研討會,會後參觀平埔族村莊,遇見自稱「噶哈巫」的後裔,深感意義重大,幾經考慮,決定帶兒子遷居埔里平埔族村莊,結合族裔成立「四庄工作室」,籌組「噶哈巫文教協會」,推動草根組織及文化工作,並在暨南大學兼課。
  • 人算終不如天算,遷居埔里不到一年,遭逢1999年921大地震,從此潦下去協助社區家園重建,並繼續推動噶哈巫文化復振工作。
  • 921地震後,任埔里四庄重建工作站負責人,南投縣噶哈巫文教協會總幹事,文建會921震災重建區92年度社造中心(第四區)專案總執行等工作。


2003年與部落長老合影(羅紀彥攝)

與泰雅作家瓦歷斯諾幹是同鄉
四、921災後重建:

參見網站:
http://www.kahabu.url.tw/indexpv.html
http://www.kahabu.url.tw/indigenous/index.htm

五、噶哈巫文化重建:

參見網站:
http://www.kahabu.url.tw/kahabu/index.htm

閱歷台灣各界之虛浮,唾棄權位名利爭鋒、不求聞達於諸侯。今已年過半百,唯願寄情山水、晴耕雨讀,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人生不過如此。

【黃美英 簡歷】 2007/11/19

學歷
台灣大學中文系畢、曾獲台大散文獎第一名。
玄奘佛學研究所肄業、清華大學社會人類學研究所碩士。
主修象徵人類學、宗教人類學、族群關係、台灣文化史等。

經歷
北屋出版社編採(1979.9~1981.2)
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山地文化園區」規劃小組(1981.4~1982.3)
雜誌、民生報副刊撰述(1982.4~1984.3)
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約聘研究助理 (1984.7~1996.6)
多族群文化工作室 負責人(1996.7~1998.6)
台灣彩虹原住民關懷協會 理事(1999.7~2003)
南投縣社區關懷協會 理事(1999.7~迄今)
埔里四庄文史工作室 負責人(921地震前)
全國民間災後重建聯盟 四庄重建工作站 負責人(921地震後)
南投縣噶哈巫文教協會 義務總幹事 (2002.5~2005.5)
(獲教育部第一屆教育百人團社會服務獎)
台灣社會改造協會 理事 (2003.5~迄今)
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歷史系 兼任講師(1999.2~迄今)

著書
1988 《臺灣文化滄桑》(報導文學集),臺北:自立晚報文化出版部。
1988 《千年媽祖:湄洲到臺灣》,臺北:人間出版社。
1988 《五二0事件調查報告書》(與許木柱合撰),社會運動觀察小組。
1990 《臺灣文化斷層》(文化評論集),臺北:稻鄉出版社。
1994 《臺灣媽祖的香火與儀式》(碩士論文),臺北:自立晚報文化出版部。
1995 《文化的抗爭與儀式》(文化評論集),臺北:前衛出版社。

編書
1983 《七二年國家文藝季特刊》,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印行。
1984 《臺灣地區第一級古蹟圖集》,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印行。
1985 《安平鄉土館展示說明書》,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印行。
1994 《重返登陸地:貢寮鄉考古遺址與凱達格蘭族古蹟巡禮解說手冊》,
(主編),臺北縣立文化中心印行。
1994 《凱達格蘭族文化資產的保存:搶救核四遺址與番仔山古蹟研討會專刊》 (主編),臺北縣立文化中心印行。
1996 《從部落到都市:山光社區阿美族遷移史》(主編),行政院文建會印行。
1996 《凱達格蘭族文獻彙編》(三冊合刊)(主編),台北縣立文化中心印行。
2002 《尋訪四庄:埔里噶哈巫農村人文導覽手冊》,文建會補助。

論文、報告
1982 <文物展示計畫和文物陳列館設計> ,刊於《臺灣山地文化園區整體規劃報告書》第一冊第五章,中研院民族所印製。
1985a <臺灣山地文化園區的文物展示構想>,《民俗曲藝》33:80~115。
1985b <觀光與民俗宗教的結合>(與莊英章合撰),刊於李亦園、莊英章主編《民間宗教儀式之探討研討會論文集》頁56~79,台北:中國民族學會。另刊於《中國民族學通訊》第二十三期。
1985c <神聖與世俗的交融:宗教活動中的戲曲和陣頭遊藝>,刊於李亦園、莊英章主編《民間宗教儀式之探討研討會論文集》頁80~102,台北:中國民族學會。另刊於《中國民族學通訊》23:80~95。
1985d <都市山胞與都市人類學:臺灣土著族群都市移民的初步探討>,《思與言》23(2):194~219,臺北。
1986a <雅美文化的維護、發展與研究>,《民俗曲藝》44:114~133,臺北。
1986b <Tsikaswan 阿美族的社會心理適應>,國科會調查報告(未出版)。
1987 <臺灣土著移民的都市適應與人權現況>,刊於《臺灣土著的傳統社會文化與人權現況》。臺北:大佳出版社。
1988 <國立蘭嶼生態與雅美研究中心規劃方案>,刊於劉斌雄主持《雅美族與雅美文化的維護與發展報告書》,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印製。
1991 <海洋文化>(與潘英海合撰),刊於劉斌雄主持《臺灣南島民族研究收藏計畫報告書》第三章,國立臺灣史前博物館籌備處印製。
1994a <貧窮與歧視間的掙扎:臺灣原住民婦女的都市經驗>,刊於《原住民文化會議論文集》,行政院文建會編印。
1994b <香火與女人:媽祖信仰與儀式的性別意涵>,刊於《寺廟與民間文化研討會論文集》,行政院文建會編印。
1994c <一個臺灣小鎮街坊的性別文化:女性人類學工作者的反思>,論文發表於中研院民族所主辦「閩台社會文化比較研究研討會」。
1995 <宗教與性別文化:台灣女神信奉初探>,刊於《儀式、廟會與社區:道教、民間信仰與民間文化研討會論文集》頁297-325,台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備處。
1996 <失落的親屬環節:都市阿美族婦女地位變遷>,刊於《婦女與兩性研究通訊》42:8-10。
1996 《台北市原住民藝術職業訓練規劃之研究報告書》,淡江大學建築研究所陳志梧主持,台北市政府勞工局委託專題研究計畫。
1999 《族群顯影:巴宰族群文化調查與影像紀錄》報告書,財團法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補助計畫。
2000 《埔里眉溪流域平埔聚落重建工作》報告書,屏東縣政府、全國民間災後重建聯盟贊助。
2000 《埔里盆地眉溪流域平埔聚落群生活空間再造計畫》總結報告書,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委託,淡江大學建築系黃瑞茂主持,黃美英協同主持。
2000 《埔里蜈蚣崙楓香老樹群與Kahabu文化藝術空間再造計畫》總結報告書,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委託,黃美英主持。
2001 《埔里眉溪流域平埔聚落群震災經驗與文化重建》報告書。財團法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補助計畫。
2001 《巴宰族群文獻彙編》調查報告書,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中部辦公室補助計畫,黃美英主持。
2001 《埔里甲哈巫人的遷移與變遷》調查報告書,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中部辦公室補助計畫,黃美英主持。
2002、2003 《埔里四庄平埔農村社區營造》結案報告書,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中部辦公室補助,南投縣噶哈巫文教協會執行。
2003 《921震災重建區第四區社造中心》工作成果報告書,黃美英總編輯。
2003 《記憶重現:噶哈巫家族老照片專輯》,文建會、南投縣文化局補助。
2004 <凝聚草根自主力量:埔里眉溪流域聚落群的災後重建>,《災難與重建:921震災與社會文化重建論文集》頁347~382,林美容等主編,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籌備處出版。
2005 <族群與區域發展:台灣社區營造經驗的省思與拓展>,原發表於「921重建區社區總體營造學術研討會」(行政院921震災災後重建委員會主辦),後收錄於《環境與藝術學刊》3:53-65,李謁政主編,南華大學環境與藝術研究所出版。
2005 策劃主編「百年的遺落與重現:2005南投縣平埔族群文化研討會論文集」(未正式出版)。
2005 <埔里「四庄番」與「噶哈巫」:地域與族群的認同意識>,論文發表於「百年的遺落與重現:2005南投縣平埔族群文化研討會」。

記錄片企畫製作
1997 「都市家園夢:台北縣汐止鎮山光社區阿美族遷移史」,黃美英企劃,
林信誼等人錄製,中研院資訊所主持,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策畫委託。
1998 「Kivanowan :凱達格蘭族部落重現與祭祖歌舞大典」,黃美英策劃,
潘朝成錄製,台北縣政府主辦、監製。
2000 「壓不扁的生命:埔里四庄的災後重建」,黃美英企劃,
賴勇戎導演、攝影、剪輯,財團法人921震災基金會補助,。
2003 「在貧瘠的土地紮根:重建區原住民部落營造」,行政院文建會委辦,
黃美英企劃,比令.亞布導演、攝影。

網站編寫
1996 「台北縣汐止鎮山光社區阿美族遷移史」,中研院資訊所廖弘源主持,黃美英協同研究員,中央研究院資訊所、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共同發行 。
2000 「埔里眉溪流域平埔聚落群」,全國災後重建聯盟 埔里眉溪四庄工作站
2002 「噶哈巫」,南投縣噶哈巫文教協會
2003 「92年度921震災重建區第四區社造中心」(原住民部落),行政院文建會委辦。

2007年11月29日 星期四

想起高一峰的世界─懷想 草原與大漠 明駝 與奔馬 / 郭譽孚

本文為郭譽孚老師對丘延亮「致高一峰筆下的馬」一詩之回應

想起高一峰的世界─

懷想 草原與大漠 明駝 與奔馬

郭譽孚
草原中再奔放的蹄印
在蒼莽裡很快被掩藏
沙漠上最深沉的足跡
會在一陣風中無影蹤

然而呀
馬背與駝峰上的風霜旅者
卻總是沉著前行

昨天 前天 今天 明天
達達的馬蹄
不是歸人,不是過客
是一路鳴鏑的箭

清脆的駝鈴
既是寂寞,也是孤獨
更是任重道遠的理想

天高地闊
朔風野大
在這已經沒有真實戰役的年代

上路囉
吆喝著
不一樣的上路
一樣地吆喝

雖然已沒有了
美麗的湖水
冰雪的天空
夢中的黑山
甚至也沒有了大漠和草原

雖然悲苦流徙
抑鬱地
坎坷一生

可是胸中的澎湃
心裡的召喚從未停止

看哪
連他畫的這匹馬
竟也不肯安份

像是還聽到了他的哨揚
起蹄等著出發呢

亮兄,看您老當益壯,揮灑成章,真頗感慚愧;然而慚愧之餘,卻又覺得實在應該對您大作有點回應,所以就把對於高先生的感懷,書寫於此;所謂附驥之作,難登大雅,此請諸位方家海涵。弟譽孚敬白

2007年11月21日 星期三

誰捕住了在麥田中奔跑的孩子?

文章來自:媒觀系

上週末,季季老師在〈樂生文學週末〉的講座中導讀了沙林傑的《麥田捕手》。我上次讀這本書,是在我高中時,隔了十年重讀,仍舊覺得不是一本能輕易讀懂的書。

不能輕易讀懂,倒不是說文字艱澀或者內容困難,相對的,就一本小說而言,要讀完這本書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主角霍頓在四天之中遊走於與朋友的回憶、與一個個人物的對話、城市中各個不同的空間中,到底要呈現些什麼?或者追尋些什麼?卻是一個難解而必須求諸己身的問題。

當然沒有確切的答案,於是難讀。又甚至說,如何尋找到問題所在都是困難的。季季老師的導讀帶出了這些問題,於是幫我們開啟了一個思考的可能。

〈四天追尋的旅程〉

書中主角霍頓在知道被學校退學之後,帶著身上僅有的錢回到了紐約,不知所措得漫遊。相較於歐洲傳統—在台灣成為希望年輕人為之的—壯遊(Grand Tour);霍頓這四天的行程可以稱為窘遊(Shabby Tour):不知道要些什麼、往哪裡去,或者說:「怎麼辦」。

然而,他在尋找著答案,與老師、學長、女友、妓女、修女、妹妹……從這些對話之中,他希望尋找到一個出口。如同小王子離開了他的星球到不同的地方與不同的角色對話,也如同伊朗導演阿巴斯在「櫻桃的滋味(影評)中,讓一位要自殺的人,開著車與不同的人對話尋找對於生死的答案。

不同於小王子中隻字片語都帶著無限想像的寓意,也不同於櫻桃的滋味有著極端哲學性的問詰,麥田捕手中的對話,就如同我們身邊會發生的對話一般平淡。但是,由於是在追尋答案的過程中呈現,這些對話都有了更深厚的意含。

也 由於此,如果讀者無法如霍頓一般進入一個追尋、或者不確定的狀態中,這本書也許會顯得不知所云或者平淡無味。試圖作一個反思,1951年的美國,一個被退 學的高中生,能夠有四天的時間去讓自己追尋;2008年的台灣,我們,也許有著更多的時間與更多的資源去把自身置入一個追尋什麼的狀態中,但是又是什麼原 因,讓一切變得如此穩定、確定而無須再尋找、無須再追尋呢?

〈樂生,是麥田中的捕手〉

我 將來要當一名麥田裡的捕手。有那麼一群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裡玩。幾千幾萬的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在那他媽的懸崖邊。我的職務 就是在那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說孩子們都是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兒跑。我得從什麼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 幹這樣的事,我只想做個麥田裡的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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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天午後相當的舒適,冬日逐漸西沉,桌上的檯燈卻顯得更加溫暖,每個人都想說些什麼。思考著書中麥田與懸崖、孩子與捕手的象徵,雖然在樂生的我們,都已經 20、30歲老大不小,但仍像是一個個在麥田中奔跑的孩子。Rye指得是黑麥,秋日結穗的麥田如同芒草一般,足有一人多高,孩子在其中奔跑,必定是看不見 周遭吧。如果麥田外就是懸崖,還真的,也就會這麼不自覺地跌了下去:跌到一個沒有溫暖、無須關心彼此的冷淡社會中

台 北邊陲的樂生,這塊土地與裡面的人,就像是麥田旁的捕手,在危急之時伸住手抓住了我們。如果說霍頓的妹妹菲比,以一種溫暖的、感情的、細膩的關心與相處抓 住了霍頓,那麼,樂生也是這樣抓住了我們。但是我們仍會不自覺的狂奔,遊走在懸崖邊上,樂生中的朋友、師長與阿伯阿嬤,又在在成為了彼此的捕手,緊抓著, 不讓我們跳到懸崖下。

有位新來的朋友,聽見每個人的回應,潸然淚下(其實大家都已經一眼淚,只是忍住忍不住而已)。她說對於這些不公不義 發生在身邊的事,能作些什麼?或許,不是能作些什麼的問題,甚至作了些什麼也不見得有效果。但是也就希望能如同這樣,讓多一點人走進樂生,受到感動,讓更 多的人能在即將落下懸崖前被這地方抓住。以後會變得如何,我們不知道,儘管有這麼一天坐著捷運前來,樂生僅剩下小小一塊。也別忘了:
在此時此刻,有這麼一塊土地和上面住著的院民,抓住了我們。

2007年11月20日 星期二

黃美英:「社會運動的回顧與檢討」講綱

社會運動的回顧與檢討
組織戰、游擊戰與孤軍戰?

黃美英
一、1980年代原運經驗

(一)泛原住民族運動
  1. 「台灣原住民族權利促進會」(1984籌組成立、28名創會會員)
  2. 台灣原住民族權利宣言(1984)
  3. 聲援議題、文宣戰
  4. 選舉與內耗
  5. 運動的轉折與持續: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原住民宣教
  • 「黨外作家編聯會-少數民族委員會」(1982)、「高山青」(1983)
  • 「為山地而歌」:海山煤礦爆炸、為受難原住民礦工家屬募款(1982)
(二)部落議題、在地抗爭行動:
  • 東埔布農族抗議袓墳遷葬(1987、筆者未參與)
  • 「人間雜誌」為湯英伸發起「槍下留人」運動(1987)
  • 蘭嶼反核廢驅逐惡靈行動(註1)(1987機場抗議事件、1988、1989、1991、1995)
  • 反蘭嶼國家公園(註2)(1989~1991)
  • 立法院「國家公園與原住民權益公聽會」(1993)
  • 抗議蘭嶼海砂屋國宅(1994)
  • 核四廠凱達格蘭遺址搶救運動(1996)
  • 邵族正名運動、爭取傳統領域與文化復育園區行動(921災後重建)
  • 太魯閣族正名運動(2002)
  • 賽德克族正名運動(2003)
(三)區域草根串聯行動:
  • 反美濃水庫、反瑪家水庫(後續有重返雲豹故鄉等)(1995)
  • 花蓮反亞泥、還我土地運動
  • 平埔族群正名運動
二、1980年代農運的興起與分裂

(一) 山城果農行動組織(客籍為主)
(二) 雲林稻農行動組織(閩籍為主)
(三) 台灣農權會主導權之爭
(四) 520農運轉捩點(1988、總指揮林國華入獄)
  • 運動團體衝破鎮暴部隊重圍,扯下立法院招牌分別有二次,一是520農民運動,另一次是原住民還我土地運動。
三、民進黨執政與農會抗議

(一)農民與農漁會的依賴關係
(二)農漁會派系:利益/選舉
(三)農漁會自救會與「1123大遊行」(2002):十大訴求、三大主張
(四)農民自主運動的困境

四、921震災後的部落與農村

(一) 災民無力抗爭、農村資訊缺乏、農民保守性格
(二) 重建資源不均、明星社區
(三) 社區總體營造取代行動議題

五、推動城鄉結盟、農產自主營運的嘗試

(一)榖東俱樂部(賴青松)
(二)埔里牛眠有機稻田(陳主峰策劃):社區爲基礎的經濟,注重產銷自營直銷
(三)成敗因素

結語、運動策略與組織型態的再思考

(一)缺乏草根工作:草根性「社會自治」(social self-governance)?
(二)民間組織脆弱:「公民社會組織」(civic society organizations,CSOs)?
(三)議題訴求混雜:利益分贓?鞏固權力?社會正義?
(四)台灣社會有沒有游擊戰:地下組織武裝行動?反高學費學生游擊戰?
(五)孤軍奮鬥、悲劇英雄?!楊儒門之後???

【附註】
註1:黃美英是台灣原住民族權利促進會創始會員(1983年)、長期參與籌劃多項原運及社會運動。

註2:黃美英撰寫有關原住民運動文稿,可進ㄧ歨參考其著作:

1. 《台灣文化斷層》(1990),稻鄉出版社,收錄與運動相關文章:
  • <留得青山在>(1982)
  • <還給雅美人生存尊嚴> (1983)
  • <維護蘭嶼雅美文化之芻議> (1986)
  • <從反核運動到文化發展> (1988)
  • <從部落到都市> (1985)、<繁華盡處覓家園> (1985)
  • <異鄉的邊緣人:原住民的都市適應與文化認同>(1988)
  • <殘破的土地:重視原住民土地權利和尊嚴>(1988)
  • <來自政權的,還給政權:吳鳳神話象徵的瓦解> (1989)
2. 《文化的抗爭與儀式》(1995),前衛出版,收錄有關原住民運動、「反國族神話篇」及「反文化霸權篇」等多篇文章。

2007年11月18日 星期日

11/17季季演講現場

今日季季一頭白髮的出現,讓許多人嚇了一跳。她說:平常我會帶著假髮,但是因為要到樂生,我想應該要這樣,用本真的樣子出現。
一開場,季季說:「今天的場景,讓我想起在1964、1965年,阿肥家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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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詠光、阿烈
文字:馨文

2007年11月17日 星期六

書寫人物,解讀歲月:季季ー11/17(六)

講題:《麥田捕手 》與反叛年代
講者:季季 (《印刻文學生活誌》編輯總監
時間:11/17(六)下午2:30
地點:樂生院(交通方式

不管怎樣,我老想像有一群小孩子在一片麥田裡遊戲的景象。成千成萬的孩子,沒有人在旁邊──我是說沒有大人── 除了我以外。而我站在一個非常陡斜的懸崖邊。我幹什麼呢?我必須抓住每一個向懸崖跑來的孩子──我是說如果他們跑著跑著而並未注意他們所跑的方向,那麼我就從懸崖邊出來抓住他們。那就是我成天要做的事。我要做個麥田捕手。我知道那很傻,但這是我所真正想要做的事。我知道那很傻 ……。
—《 麥田捕手》

美國小說家沙林傑(J.D.Salinger ,1919 —),1951 年三十二歲時出版第一部長篇小說《 麥田捕手》(The Catcher In The Rye)。小說主角霍登,是個第四次遭到學校開除的中學生,質疑學校與社會的一切僵化與虛偽,一心想追求純真氣質和淑世理想。此書在美國出版後大受歡迎,被喻為美國現代文學的經典,並被譯為多種文字在各國出版,迄今已銷售一千多萬冊。霍登反戴紅色鴨舌帽的反叛形象,受到世界各地青年的崇拜與模仿,使得「霍登熱」延燒至今未消。

《麥田捕手 》六零年代剛在美國出版時,一度被天主教列為青少年禁書,然而如今早已被列為學校課外必讀教材 。

季季一九六三年高中畢業時參加文藝營,當時的上課老師魏子雲向愛好文學的青年推薦《 麥田捕手》,當年十八歲的季季深受震撼與感動。數十年後,已經成為知名作家與文學編輯的季季,將在樂生院為前來參加的年輕朋友介紹作者沙林傑的生平、性格、作品特色與對美國、台灣社會的影響,並對全書二十六節進行說書與導讀。

(想要參加的朋友請儘快報名 - 報名信箱 savelosheng@gmail.com,來信註明姓名、單位、聯絡電話、email、報名場次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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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筆授權《麥田捕手》 沙林傑性格3條款

2007/10/09 中國時報 記者丁文玲 台北報導


 台灣的麥田出版社十月分得到沙林傑親筆授權,《麥田捕手》唯一合法的繁體中文版終於出 版。現年八十九歲處於隱居狀態的沙林傑,訂下三項條款,規定他的書中不能有任何「經典」的字樣、不能放他的照片,封面也不能有任何圖案與文案。性格的沙林傑這三項條款,讓喜愛他的讀者會心一笑

 美國小說家沙林傑在一九五○年代出版成名作《麥田捕手》後,一九六五年開始不再發表任何新作,刻意隱遁,一九八○年代起,拒絕接受媒體採訪。據說沙林傑已經搬離紐約長島,住在康迺狄克州的小鎮。他隱居期間不時有報導說拍到隱居的沙林傑,還有小報謠傳一位大學女生出面指稱,她在大學期間,被沙林傑金屋藏嬌,幾乎軟禁了十個月。

 沙林傑幾段愛情也充滿戲劇性,包括他與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尤金.歐尼爾的女兒鄔娜.歐尼爾,以及小他三十多歲的戀人梅蘭德。

 一九四一年夏天,廿二歲的沙林傑邂逅了十六歲的鄔娜,開始交往。不久後珍珠港事件爆發,沙林傑只得揮別情人,但難逃兵變的命運。兩年過後,十八歲的鄔娜與當時已經五十五歲的默片大師卓別林結婚。

 而一九七二年就讀於耶魯大學的喬伊斯.梅蘭德在紐約時報發表作品,受到文壇矚目,沙林傑去信表達讚賞,兩人於是展開書信往返。讀完大一之後,梅蘭德前往拜訪沙林傑,自此與沙林傑同居十個月,不再回到耶魯。梅蘭德一九九九年出版回憶錄,揭露兩人相處細節,甚至將沙林傑寫給她的信件拿出來拍 賣。她對紐約時報說,賣信的理由是為了錢,「寧願有錢讓孩子上大學,也不願抱著一盒子舊信」。

 沙林傑生長於紐約曼哈頓,中學時期輾轉讀過幾所不同學校,曾經進過哥倫比亞大學,但旋即輟學,全心投入寫作。他廿一歲發表第一部短篇小說,之後投入二次大戰,除役後在一九五一年出版《麥田捕手》。

 《麥田捕手》是部自傳性濃厚的作品,沙林傑刻劃青少年的叛逆、徬徨、彆扭與憤怒,甫出版便在美國掀起一陣「捕手熱」。在五○年代美國保守、追求戰後休養生息的氣氛,大眾對於它的反應呈現兩極化。書裡用了許多咒罵的字眼,部分機構將它列為禁書,但又有開明人士,認為《麥田捕手》有助於了解 年輕人心理。

 《麥田捕手》因為幾位殺手變了調。射殺披頭四成員約翰藍儂的兇手,被捕時隨身帶著《麥田捕手》。意圖行刺雷根總統的刺客,也自稱是《麥田捕手》的書迷。《麥田捕手》因此被扣上「反社會者信奉的聖經」罪名。

 台灣《麥田捕手》的效應,比美國晚了十年來臨。是在七○年代才接觸到這本書。「四年級生」評論家唐諾用「非常好的小說」來形容這部「不是偉大,但足夠豐厚穿透時代」的作品。

2007年11月15日 星期四

由閱讀開啟一個不確定的世界

轉自:媒觀系

連著幾天嗆扁的新聞在電視螢幕上重複出現,樂生保留這事件,一如往常的由靜寂的沉默中再次浮起(儘管我們知道那邊總是熱鬧充滿活力的)。馨文雖然沒被憲警過肩摔,但在最初的行動中扭著了腳,或許是最初的病號。經過了幾天的修養,昨日,馨文與小管默默地回到了她們母校的門口,發著樂生文學週末的傳單,希望能為本週六(11/17),季季老師談《麥田捕手》的這場講座,找到更多願意參與的年輕朋友。

樂生文學週末」 這活動,原先是預計能藉著談文學,能讓不同的一群朋友—學文學的、寫作的、喜好閱讀的,或者所謂文藝青年—藉由這個機會踏入樂生。活動前夕也大費周章地請 北部各學校的朋友,將海報與訊息帶進了各校之中。前回尉天驄老師的講座上,雖有著相當多朋友參與,但卻鮮少看到大學生的參與。

一時氣餒是有的,或許是我們宣傳不力;又或許是這樣的活動沒有辦法引起學生的注意,然而,一瞬間想到的:是否現在的學生真的已經失去了對於社會上事件的關注呢?

馨文與學妹的一段對話改變了我的想法:

許多同學別過臉揮揮手冷漠的走過,使我想起高中時的我,也是如此。好巧不巧,一位大學學妹經過,我跟她訴苦,北一女畢業的她也說:「我們高中不都被這樣教的嗎?」我苦笑說:「是呀!」

我離開高中也近十年了,日復一日的學校生活、時復一時的繁瑣課程,的確,是沒有什麼時間去多關注一些現在所發生的事件。年輕時也許對於身處的社會、所在的環 境有著滿腹的怨言,但身覺自己的渺小,也就沒有力量去參與、改變。有些時候甚至會去接受這一切—相信這是一個現代的社會,歷史會走到這一步必然有他的邏輯 —又有什麼好對抗、好改變的?

當世界顯得如此確定,你僅須逐漸的走進去,成為其中的一個角色時,「閱讀」是一個另類的顯露,讓你看見真實。或許該說幸運,這個世界並未像赫胥黎美麗新世界》一般,成為一個「今天人人都很快樂」的世界;也不像歐威爾《1984》書中那般,成為「老大哥總是盯著你」的世界—然而,在逐漸變成那樣的世界。

文學又如同一扇窗口,讓你在通往這社會的輸送帶上,能有時間駐足窺視,讓那些「應如是」的制度與現實,成為「不確定」的存在。卡繆的《異鄉人》這本小冊子也許難懂,但是卻能讓人看見,人自身的心理狀態與社會的、他人的觀感間,有著多麼細微而多層次的差異;卡夫卡的《審判》將荒謬的不合理寫得如此合理,於是現實中合理的事件背後,其實也都有著這麼多荒謬的不合理。

文 學與閱讀在當代是一種奢侈難求的經驗,需要緩下來細細思考、累積。樂生保留運動迄今,絕對不僅是抗爭的堆疊與學生的無理取鬧,那僅是表面;其後屬於人文 的、屬於人的深厚堆疊,是很難被看見的,樂生文學週末試圖想做這樣的觸媒,讓我們能有一個下午緩慢地閱讀、能有一段時間,重新審視衝撞後面厚重的人文底一 面。

2007年11月14日 星期三

11/14到北一女門口發傳單!

今天和小管、小光到北一女門口發傳單11/17季季的演講),畢業十幾年第一次回母校,竟是在門口發傳單。

許多同學別過臉揮揮手冷漠的走過,使我想起高中時的我,也是如此。好巧不巧,一位大學學妹經過,我跟她訴苦,北一女畢業的她也說:「我們高中不都被這樣教的嗎?」我苦笑說:「是呀!」

過去教官與師長們總是一再叮嚀我們不要拿傳單,消極抵制也無法阻止各種補習文宣。我想,與其讓校門口充斥商業訊息,不如推銷好的文學活動,因而鼓起勇氣再走向人群

拿到傳單的人啊,都仔細的閱讀了,不知這個小小傳遞訊息的動作,能否為苦悶的、被監控的、約束在校園內的青春增添一抹不同的色彩。

媒體上荒謬的選擇性的片面報導,想必會讓許多人卻步。但還是在這裡邀請所有朋友,儘管電視上紛紛擾擾,樂生院這個小地方還是相當恬靜、宜人,有著台灣小鄉小鎮濃濃的人情味喔。